父亲卷走家里钱财出走,20年后他得胃癌,
1
“爸回来了。”姚天晴看着对面的妹妹说。
“谁?”姚雨霁从火锅汤底里挑起一块毛肚,放在味碟里转了一圈,丢进嘴里前,挑高了音,饶有兴致地问。
姚天晴换了一种说法:“姚波回来了。”
“怎么回事?”姚雨霁嘴巴里发出毛肚被咀嚼的清脆声音,囫囵地混着这句话,却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
姚天晴放下筷子,盯着翻滚的锅底说:“他昨天找到我公司了。”
“你跟他还有联系呢?”姚雨霁口气冷淡得如同谈论着路边的阿猫阿狗。
姚天晴有心说一句“你别这么说,再不济他也是当爸的,就算心里恨他,嘴上也不能这么说”。可这话她说不出口,她没必要让姚波来破坏她们姐妹间良好的用餐氛围,影响她们本来愉悦的心情。
于是,姚天晴说:“我就跟你说一声,没别的意思,你就当没听见就行了。”
姚雨霁笑了:“我干嘛要当没听见啊,他回来也好,我能亲眼看看他怎么受报应。”
姚天晴没作声,默默地把土豆片倒进锅里。
昨天下午下班,她刚走出公司大门,姚波就从马路牙子上朝她走过来。从他把家里的钱财席卷一空、借了一身外债带着一个女人远走高飞之后,这二十年来,姚天晴并不是一次都没见过他。
第一次是她高中毕业那年,有天晚上她出门倒垃圾,街上灯光昏暗,她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戴着帽檐压得极低的黑色帽子,站在离她家不远处的阴影里。姚天晴有些害怕,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阴影里的人影突然出声叫了她。
虽说已经四五年没听过这个声音,姚天晴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她愣在原地,既不愿朝那身影前进一步,一时又无法转身而去,她脚下如同生出万丈根须,把她牢牢地抓在了原地。
那个身影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才畏缩着朝姚天晴走过来。姚波走到跟前,把帽檐抬了抬,先是羞愧地笑了笑,说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然后嗫嚅着问:“你高考考得怎么样?”
寒冬腊月的街头,高考已是半年前的事儿了。姚天晴只觉得嘴角僵硬,硬挤都挤不出一个字来。姚波焦急地盯着她,小声说道:“我不能在这儿待太长时间,一会儿让人看见,就走不掉了。”
姚天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欠了人家那么多钱,万一被债主们知道他回来了,肯定不会放过他。她突然生出一股恶意,在恰巧有两个人从旁边经过、姚波背过身子小心躲避时,她突然大叫道:“爸,你怎么回来啦?”
路过的人被突然的声音吸引,忍不住侧目,姚波吓得转身就走,在快走到街口转角时,突然加快了速度,跑了起来,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姚天晴站在原地,觉得姚波的背影特别滑稽。可等他真正消失不见之后,她突然有些后悔。
第二次见姚波是她二十三岁那年。大学毕业,她在市里找到了专业对口的工作。也是在某天下班之后,姚波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钻出来。
姚天晴第一眼并没认出他来,眼前那个胡子拉碴的黑瘦面孔、细弱得有些佝偻的身板儿跟她印象中那潇洒的身姿怎么都重合不起来。
姚波看着她身后气派的公司大楼,嘿嘿地笑着说:“单位不错,好好干。”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姚天晴也说不上当时是什么心态,突然开口叫他:“哎——”
姚波回头,没等她说话,又“嘿嘿”地点点头,重复着那句话:“好好工作,好好干。”说完,他也没等姚天晴想要说什么,大步流星地就走了。
第三次见姚波是在她结婚前夕,不知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从他憔悴的面容和衣着的寒酸,不难猜出,这些年,他混得一年不如一年。
姚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红包,举到她面前,“我一点心意。结婚以后,就是大人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姚天晴没有接,只道:“你还是留着给自己买身像样的衣服吧,自己混成这样,就别来搞笑了,我随便加个班,都不止这点儿钱。”
那之后,姚波再也没出现过,直到七年后的昨天。
2
与姐姐姚天晴的记忆不同,在姚雨霁的记忆里,姚波都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而“爸爸”也不过是一个不经常使用的名词。五岁之前关于姚波的记忆她几乎没有,五岁那年,姚波抛妻弃子、远走高飞,给她的人生带来了颠覆性的改变。
她所记得的,是姚波消失以后,妈妈沈萍很长时间都终日以泪洗面;是妈妈变得暴戾而急躁,经常莫名其妙地把脾气撒在她身上。
是妈妈偏头痛犯了,躺在床上水米不进,她端着盆子,在黑暗中坐在畏光的妈妈身边,等她一会儿吐了,好把盆子递过去接住。
是她放学后,再也没有妈妈骑着车来接她,她只能一个人走很远的路回家,然后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已经上初中的姐姐或是妈妈回来。
她恨姚波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他,妈妈就不会迫于生计辞掉百货大楼营业员的工作,租了一家小小的门面开起了小吃店,每天起早贪黑,只为了多挣几块钱。一到冬天,淋了水的面不一会就冻得如同冰碴,妈妈那双本来细腻的手,越发粗糙。
她小小的个子,只比桌子高一点,每天要踮着脚尖帮妈妈收拾桌子、打扫卫生,像个小大人一样。
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有一群又一群人隔三岔五地上门要账,要么就是半夜把门砸得哐哐直响,把她吓得躲在姐姐背后,或是妈妈一手搂着一个,把她们姐妹俩的耳朵紧紧捂上,母女三人抱头痛哭。直到后来,妈妈登报声明解除夫妻关系,那些人才慢慢不再出现。
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从小被人欺负耻笑她没有爸爸,就不会有小朋友指着她说“她爸爸跟别的女人跑了”。她或许就不会高中没毕业就不想再念书,在秀水街卖衣服,小小年纪开始摸爬滚打。
如果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妈妈的艰辛没有如刀刻一般印进她小小的脑袋里,她或许也可以读到大学毕业,像姐姐一样,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二十年都没见过的人,她根本就不记得长什么样的人,现在姐姐告诉她,这个人回来了,她应该抱什么样的态度呢?嘴上恶毒几句不过分吧?
前好多年里,姚波这个名字是她们家的禁忌,没人敢提。后来时间久了,有亲朋好友会试探性地提起他,见沈萍没有多大反应,便也慢慢地跟她们透露了很多姚波的消息。
跟着姚波走的那个女人,是他供销公司的同事,比他小七八岁。
不知道是姚波对那女人起了恻隐之心,还是两人因为工作上的接触日久生情,两人之间渐渐地产生了感情。
那女人的丈夫察觉出妻子不对,怀疑她外面有人,在一次醉酒之后,动了手。
过了大概一个月,那个女人便带着儿子跟姚波一起消失了。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姚波借遍了身边的亲朋好友,又把家里的钱席卷一空,带着那个女人和她儿子去了隔壁省的省城。两个人过了一段充满激情的生活之后,问题渐渐显露出来。
失去了收入不错且稳定的工作,生计成了摆在两人面前最现实的问题。没有熟悉的人脉,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又放不下原有的体面,姚波最终选择把带出来的所有钱用来做生意。
可惜,他始终不是做生意的料。先后几次投资,花费数年时间,最终换得血本无归。
激情早已消逝,争吵在所难免,两人对钱财、对生活的分歧越来越大,发展到在大街上随时都能毫不顾忌地大吵起来。
那女人的儿子十岁那年,有一天他们又在街上互不相让地打嘴架,那孩子拉不住架,一气之下丢下他们冲向街道对面,不料被路过的车撞上,医院,再也没有醒过来。
经此一事,两个人的感情彻底走到了尽头,某天早晨,姚波起床后发现屋里值钱的东西全都不见了,那女人选择了不辞而别。
后来的姚波一直一个人,换了很多份工作,生活越来越艰难,也试着折腾过几次,却越来越不如意,生活毫无起色。
姚雨霁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像他这种抛妻弃子,毫无责任感的人,就活该孤独终老,不得善终。
“不管他回来干什么,你可千万别理他,”姚雨霁直视着姚天晴的眼睛说,“他要是敢对你提什么要求,你可别心软。”
“我知道。”姚天晴声音不大。
“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样,你心里还拿他当爸。”姚雨霁继续道,“毕竟他给你当过十几年的爸爸。”
“我没有。”
“我看得出来,”姚雨霁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失落,“我跟妈以前声讨起他,你要么不插话,要么就悄悄躲开。”
“没有。”
“反正你别忘了,他是怎么对我们的。”姚雨霁的语气又恢复了强硬,“妈最难熬的那几年,你住校读书,是没亲眼看见,但我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是怎么一天一天熬过来的。”
“我知道。”
“他怎么有脸再出现!”姚雨霁突然拔高了声音,“他到底找你干什么?”
她突然转变的话锋让姚天晴一愣:“啊?”
“哦。”等她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刚好路过。”
“真的?”姚雨霁狐疑看着她,直觉没这么简单。
3
姚天晴不打算再把姚波的真实境况告诉妹妹。她知道姚雨霁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她完全有理由对姚波不闻不问。
姚波昨天的出现,是因为他得了胃癌,医院确的诊,肿瘤已浸润粘膜下层,伴有局部淋巴结转移。按病程分期,需要手术切除肿瘤部位,再辅以化疗手段。
不用姚波说得太直接,他的难处一明二白,他之所以找上门来,无非两个原因,一是治疗费用;二是他治疗期间,总得有人照顾。
姚天晴当时没直接回复他,只是问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姚波垂着头,从姚天晴的方向看过去,那根细细的脖子上,撑着的头颅像是随时会掉下去。姚天晴猜测着,姚波稍后会抬起头来,可能会有一场涕泗横流的忏悔,她将借着这场忏悔义正辞严地讨伐他对母亲带来的暴风骤雨,以及对她们姐妹俩生而不养的恶劣行径。
姚波果然抬起头来,却没有预料中的悔不当初,他端起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才缓缓开口道:“我跟你妈过不到一起去。她那么强势的一个人。”
姚天晴怒从中来,朝他吼道:“这是你抛妻弃子的理由吗?过不到一起去,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婚。过不到一起的人多了,没几个能像你一样干出那么恶心的事儿!”
姚波看起来很委屈:“你妹出生以前,我就提出过离婚,你妈不同意,她觉得丢人。她那么好面子的人,受不了别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
“所以你就彻底撕了她的面子,让人戳穿她的脊梁骨。”姚天晴说,“我妈这辈子倒了血霉才嫁给你。”
“是吧。”姚波没有反驳。
但他揶揄的口气激怒了姚天晴:“要不是我妈起五更爬半夜,我跟妹妹早就饿死了。要不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把我培养成才,你现在哪有机会坐在这儿跟我好吃好喝,还想着跟我要钱?”
姚波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这些年,我唯一后悔的事儿,就是当年丢下你不管。”
姚天晴听出他话里的漏洞:“你对不起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姚波苦恼地摇摇头:“至于你妹妹,当年本来就不该有她。”
“你什么意思?”姚天晴不解。雨霁都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他居然还如此推卸责任。
“没什么。”姚波像是苦不堪言,但转眼间又像是想起了很难忘的事儿,“不过她的名字是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想好了的,雨霁天晴,我想了很久的。”
姚天晴琢磨他话里的意思,怎么都想不明白,如此矛盾的表述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姚波却像往事不堪回首一般,不肯再作解释。
那顿饭,从始至终姚天晴都没有动过筷子,她之所以会带姚波来如此高档的餐厅,点了一大桌子菜,并不是因为多年不见的客气,也不是拿他作长辈的尊敬,而纯粹是为了羞辱他。
“我跟雨霁经常带我妈来这儿吃。也不只这儿,这城里大大小小的餐厅,但凡有点特色的,我们都爱带着她去尝鲜。”她装作很随意地说,指着姚波面前的青柠汁帝王蟹,对他道:“吃过这个吗?没人带着你到处吃吧?那就多吃点,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姚天晴知道她这么做幼稚得可笑,可不知为什么,这种话就像不受控制一样,接二连三地往外蹦。
姚波却低着头吃得认真,仿佛头顶上传来的冷嘲热讽全都被他屏蔽了。他的默然让姚天晴渐渐没了兴致,也无心在这儿看他吃饭。她站起身,跟姚波说:“账我已经结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姚波抬头看她,“天晴,那事儿……”
姚天晴的目光落在手里的大衣上,不去看他眼睛里的期待,“我会认真考虑的,考虑好了,会给你电话。”
说完,她想问一声他晚上住在哪儿,可话到嘴边,还是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转身穿上大衣,毫不犹豫地出了餐厅。
直到昂首挺胸走出几十米之外,姚天晴才突然泄了一口气,整个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她眼前不断闪现出姚波那张瘦骨嶙峋的脸,他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可怜巴巴地盯着她,哑着嗓子跟她说:“天晴,我还不想死啊。”
即使心里对他有恨,即使告诉自己很多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即使当着他的面她表现得忤逆和冷漠,但此刻,只有她一个人,想起那张与记忆深处的英俊相去甚远的干瘪面孔,面对一个绝症患者不甘等死的求生欲,姚天晴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无动于衷。
肯定是不能看着他等死的,但是,然后呢?
这事儿肯定是不能让妈知道,那雨霁呢,要告诉她吗?姚天晴知道,这二十年来,妹妹从来都没见过姚波,他突然出现,还是以这样的原因出现,雨霁是一定不会乐意见他的,更莫说要对他履行子女的义务了。
但姚天晴思索再三,觉得无论如何这事儿还是应该跟妹妹说一声,不管雨霁怎么选择,对姚波管与不管,都应该是雨霁自己决定,她是没有权利替妹妹做出选择的。
所以,姚天晴才会借着跟妹妹吃火锅,试探性地提起姚波这个名字。姚雨霁的反应并不让她意外,但是如果她自己能把这件事完美解决了,那就没有必要再把这个难题交给妹妹。
4
医院工作的同学,像姚波这种情况,手术加上后期化疗,费用差不多在十万左右。
至于照料,从内心讲,姚天晴并不是毫不抵触。既然自己无法照顾,最省心的办法自然是请护工,她打听过了,专职护工的市场价是两百块一天,整个过程下来,满打满算不到一万块钱。
姚天晴松了一口气。她跟潘哲结婚七年,两个人有一个公用账户,每个月,双方都会拿出各自收入的百分之七十放入这个账户以供家庭开销,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两个人各自花销,互不干涉。她算了算手头上的钱,差不多有七万块。
姚天晴决定动用自己的私房钱,不准备把姚波的事告诉潘哲。虽说夫妻间应该坦诚相待,但若真的坦诚了,很多时候未必能得到理解和支持,反倒暗生嫌隙。
况且,在潘哲的印象里,姚波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老丈人”,又怎么指望他能理解?倒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瞒着他,少生事端。
打定主意,姚天晴开始考虑还差的几万块钱,除掉手头上的,她还要借个五万块。她想过找同事借,但这年头,借钱总是个不好张嘴的事儿,况且,五万块,她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上,就更难张嘴了。
考虑再三,她决定还是找妹妹借。这些年,姚雨霁凭着泼辣的性格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以一间不到十五平的服装店起家,到现在除了拥有一个三间铺面的精品服饰店,还有一家网店,手下四五个人,线上线下生意一起抓,虽然年纪不大,收入却超过了很多同龄人。
也幸亏有这个妹妹,姚天晴的小家庭这些年大到买房买车,小到急用周转,钱不凑手了都是找妹妹借,等手里的钱充裕了再还。因为从小相依为命着长大,姐妹俩的感情除了天生的血缘亲情,更有着相互依赖、相互扶持的深刻在里面。
做好一切打算,医院的就诊号,才给姚波打电话,通知他医院会面。
周六,姚天晴带着儿子回了妈妈那儿,如往常的每个周末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潘哲没跟她一起。她早就想好了理由,把老公留在了家里,为的是跟妹妹说说借钱的事儿,既然准备瞒着他,有他在,自然会有很多不便。
吃完午饭,沈萍在客厅里逗外孙,姐妹俩在厨房收拾碗筷。姚天晴往洗碗池里放水,借着哗哗的流水声,跟妹妹道:“雨霁,你手上有方便的钱吗?借我点儿。”
“你要多少?”姚雨霁问她。
“五万块吧。”
“什么时候要?”
“不着急,”姚天晴说,“你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借我就行。”
“后天吧,最迟大后天我转给你。”说完,她随口问了一句:“你要干嘛?”
“有点儿用。”
姚雨霁有些诧异,姐姐不是第一次跟她借钱,却是第一次不肯直接告诉她借钱干什么用。但看姐姐不想说,她也就不再问。
俩人收拾干净,到客厅里陪着沈萍聊天。姚天晴刚在沙发上坐下,沈萍就问她:“姚波去找你了?”
姚天晴下意识地看向妹妹,姚雨霁飞快地朝她摆手:“不是我说的。”
“你也知道啊?”沈萍看了小女儿一眼,又转向大女儿,“他回来应该有一段时间了,都好几个人跟我说看到他了。”
既然是她妈先提起的,姚天晴也就没必要再隐瞒:“前两天他去公司找我,我带着他吃了顿饭。”
“听说他得了胃癌,”沈萍的话让姚天晴颇为吃惊,没想到她妈的消息这么快,“所以说啊,人在做,天在看,把事儿做绝了,早晚有报应。”
沈萍的语气很淡然,不带任何情绪,好像是在谈论着窗外的天气或是电视里的热播剧。
倒是一旁的姚雨霁,听了这消息,突然坐正了歪在沙发上的身子,兴致勃勃地说:“不会吧!”
每次提起姚波,她的反应都夸张得如同在激愤地表演着舞台剧。姚天晴觉得,这么多年来,姚波的存在,对妹妹来说,未必是恨,而是一种对恨的执念,她需要这股执念给她强有力的支撑,让她在艰难的时候,在遭遇不公的时候,有一个发泄的对象和途径。
“他找你干什么?”沈萍又问道。
“也没说什么,”姚天晴道,“他可能是想找个熟悉的人聊几句,毕竟一二十年没回来,估计也找不出几个熟人。”
“他那么自私的人,”沈萍盯着电视机,像是无意地说,“回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姚天晴没接腔,姚雨霁道:“我跟姐说了,无论姚波跟她说什么,都别理他。”
“你们都这么大了,”沈萍说,“怎么处理跟他的关系,随你们自己。”
姚雨霁闻言,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在姚波走后的很多年里,每天面对妈妈心烦气躁时对那个人的咒骂和憎恨几乎成了她生活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她懂事地理解着和忍受着,跟妈妈保持着一致的恨意。
可现在,妈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她之前心理上承受的所有痛苦和伤害都不再有价值。她宁愿妈妈现在恶狠狠地骂姚波一顿,再强行要求:“你们谁都不准再见他!”那样的话,才是对她二十年来疼惜妈妈和痛恨姚波的最大肯定。
但是眼前这两个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一个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对那个人有所偏袒;而另一个,仿佛被时间洗刷了记忆,变得释然和大度。只有她,铭记着过往,认定姚波不可原谅。
晚上九点多,姚天晴带着孩子要回家,姚雨霁把他们送到楼下。走到人少的小径上,姚雨霁才问道:“姐,你说实话,你借钱到底是干什么,姐夫知道吗?”
姚天晴这才想起来要交代她:“你别跟你姐夫说,他不知道。”
这回答更加坚定了姚雨霁的想法:“你是不是借钱给姚波治病啊?”
姚天晴正想找个借口,只听妹妹继续道:“你不用骗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不会借你的,而且我劝你也不要管。”
姚天晴看着妹妹一脸的倔强,说道:“假如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得了绝症,却没有钱治,你会不会觉得他可怜,给他捐点儿钱?”
“那能一样吗?!”姚雨霁觉得好笑,“陌生人有责任和义务把我养大吗?陌生人会让我从小到大吃那么多苦吗?陌生人又不欠我什么!”
“那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等死吧。”
姚雨霁反驳道:“你想过吗,假如现在是我们小时候,如果我们俩谁得了病,你觉得指望得上姚波回来管我们吗?!”
姚天晴语塞,姚雨霁继续道:“既然他生而不养,又凭什么指望我们尽义务?”
“你是没看到他的样子,”姚天晴说,“整个人都瘦得一把骨头了,你要是看到了,也狠不下那个心。”
“我没什么狠不下的心,”姚雨霁道,“我只知道,我若是管他,就对不起妈受过的苦,对不起我这二十年来经历的所有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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